文/北京集佳知识产权代理有限公司西安分部 常妮妮

　　商标申请中，时不时就会遇到“该标志作为商标使用在指定商品上，易产生不良影响，不得作为商标使用”而被驳回。首先想请大家来判断下指定使用在第33类的“ ”申请商标是否存在不良影响？

　　《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规定：第十条下列标志不得作为商标使用：（八）有害于社会主义道德风尚或者有其他不良影响的。

　　商标申请中，该条款的“其他不良影响”这一表述似乎常常因为其太过“宽泛”而难以精准拿捏。在司法实践中，判断是否构成“其他不良影响”的考量因素可谓多种多样：商标的文字、图形或其他构成要素对我国政治、经济、文化、宗教、民族等社会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产生消极的、负面的影响。判定是否具有不良影响，应考虑社会背景、政治背景、历史背景、文化传统、民族风俗、宗教政策等因素，还需考虑商标的构成及其指定使用商品或服务。

　　作为申请人或者代理机构，除了《商标审查及审理标准》提及的较为明显和常见的“不良影响”外，如何在判断商标是否属于“不良影响”时保持高度敏感，能够注意到容易被忽略或不容易意识到的“不良影响”，进而调整商标，或者及时提示申请人存在的潜在风险，避开该禁用条款？下面我们从几个具体案例来看部分“不良影响”的判定：

　　案例一：第17908126号“金融八卦女”商标（传递消极、不良社会文化价值）

　　乍一看，该商标好像和较为常见的“不良影响”所列情形关联不大。网络中，各种八卦账号也层出不穷，我们见得多了可能就会产生视觉麻木。但是该商标在法院阶段被认定构成“不良影响”。

　　判例：（2017）京行终2997号

　　法院认为：本案中，诉争商标由纯文字“金融八卦女”构成，按照我国公众的普遍认知水平和能力，以及该标志各部分词语的组成形式和语境，其中“金融”系指货币流通和信用活动以及与之相联系的经济活动的总称；“八卦”不仅具有我国古代占卜的八种符号的含义，还具有指代“流言蜚语”、“闲言碎语”或从非正式渠道获取各类消息的含义；“女”为指向特定性别或人群。

　　由此，整体考虑诉争商标标志各部分组成的含义，在该语境下，我国公众更易将诉争商标理解为通过“流言蜚语”、“闲言碎语”或非正式渠道等方式散播各类金融消息的女性，整体上格调不高，对我国社会主流文化价值会产生消极、负面的影响，被诉决定关于诉争商标构成不良影响的认定并无不当，予以确认。

　　法院在判决中提到，判断标志是否可以作为商标使用，认定的标准应当以社会公众的普遍认知水平和能力为限，而且应注意在不同语境下中文文字所传递基本信息的差异。本案诉争商标所传递消极含义不仅体现在“八卦”上，而且对女性朋友也非常不友好。

　　因此，如若在商标申请或咨询中遇到一些“格调不高”，可能会传递消极、不良社会文化价值的商标，应多加留意，保持敏感度。

　　案例二：第20032895号“ ”商标（与特定政治含义相关）

　　“不忘初心”一词，最近几年出现的频率非常高，普通消费者经常将其与“方得始终”等词语连用。已知该表述最早出自唐代白居易《画弥勒上生帧记》：“所以表不忘初心，而必果本愿也。”意思是说时时不忘记最初的发心，最终一定能实现其本来的愿望。那么可以把这一词语作为商标申请吗？第20032895号“ ”商标就在申请中遭遇了驳回，直至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仍被以“不良影响”驳回而不予注册。

　　判例：（2019）最高法行申3336号

　　法院认定：……其中“不忘初心”字体较大，便于识别和记忆，构成申请商标的主要识别部分。2016年7月1日，习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向全党郑重发出“不忘初心、继续前进”的伟大号召，并结合党和国家的各项工作对此作了全面阐述。2017年10月1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会议主题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懈奋斗”。习总书记指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这个初心和使命是激励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前进的根本动力。”由此，“不忘初心”已具有特定的政治含义。商标是用以区分商品或服务来源的商业标志，如申请商标被核准注册，其使用有可能使政治因素与商业经营活动形成联系，从而可能对社会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产生影响。故一、二审判决和被诉决定认定申请商标的申请注册属于商标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八项规定的“有其他不良影响”并无不当......

　　与之类似的情形还有顺祥(北京)品牌管理有限公司申请的“鲜明旗帜”、多个申请人申请的“平语近人”等商标，均因不良影响而被驳回。

　　因此，商标申请中如涉及到政治用语，带有一定政治色彩的词汇，或者下意识觉得有可能和政治相关，请务必多查多了解，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轻易尝试。

　　案例三：第10469655号“渝新欧”商标（损害公共秩序公共利益）

　　“渝新欧”作为商标，普通大众（尤其是不关注新闻的群体）一般不会觉得该商标会与“不良影响”沾边儿，但是在网络上简单检索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由汉字随意拼凑的无特定含义的标志。经查，“渝新欧”国际铁路联运大通道，是指利用南线欧亚大陆桥这条国际铁路通道。“渝新欧”的名称来源于沿线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波兰、德国六个国家铁路、海关部门共同商定。“渝”指重庆，“新”指新疆阿拉山口，“欧”指欧洲，合称“渝新欧”。

　　案例：第10469655号“渝新欧”商标无效宣告案

　　该案中，争议商标“渝新欧”由重庆某经营者申请注册在第35类市场营销等服务项目上，提起商标无效宣告的申请人认为，“渝新欧”国际铁路联运大通道作为重庆融入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和长江经济带重大部署的重要基础，其意义重大，争议商标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商评委予以认可，认为作为重点项目的名称，被任意注册为商标，会使得消费者产生错误联系，不利于该国际铁路线的宣传、运营、保护，对公共秩序、公共利益产生损害，因此会产生“不良影响。”

　　商评委经审理认为：申请人（重庆交通运输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提交的证据表明，“渝新欧”铁路系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德国为推动国际贸易而联手打造的国际铁路项目。2010年10月早于争议商标申请注册前“渝新欧”铁路试运行后即投入到实际运营中，受到国内外各界关注。本案被申请人（重庆市永川区隆科服装经营部）地处“渝新欧”铁路起点重庆市，其对“渝新欧”铁路建设及运营情况理应知晓，且其并非“渝新欧”铁路相关运营保护单位，却将“渝新欧”申请注册为商标。争议商标指定使用在市场营销等服务上，易使消费者将其与“渝新欧”铁路相联系，且不利于该国际铁路线的宣传、运营、保护，对公共秩序公共利益造成损害，易在社会上产生不良影响……

　　因此，若在商标申请中遇到看似“平常”的文字组合商标，不妨也简单检索一下，看是否与我们不是太熟悉的国家重点建设项目或相关项目的名称或关键词相同/相近，以避免对公共秩序公共利益造成损害或潜在损害，进而有损国家声誉、形象，造成不良影响。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要对拟申请商标是否存在不良影响保持高度敏感，但是也不宜矫枉过正。如带有贬义词的商标一定是具有不良影响的吗？含有封建迷信色彩词汇的商标是否不应予以核准注册？含有宗教用语的商标是否必然具有不良影响？也不尽然。第11459599号“偷杯酒”商标，第32895634号“狐妖小红娘”商标和第7398539号“ZENPEP”商标，均已在法院阶段被认定不具有不良影响。具体可查阅相关法院判决，在此不做赘述。

　　现在回到文章开头的问题。哥伦比亚一家公司于2020年申请了第45156458号“ ”商标（33类），国家知识产权局引证了一件在先近似商标驳回该商标的注册。该公司与引证商标所有人协商后，成功受让了引证商标。该公司放弃对该商标提起复审，而是将其图形部分作为新商标递交了新申请。国家知识产权局经审查，于2021年对新申请商标（第51092643号“ ”商标，33类）又下发了驳回通知，驳回理由是“该标志作为商标使用在指定商品上，易产生不良影响，不得作为商标使用。”

　　尽管该商标与前次申请的商标的图形部分完全相同，但是前次申请商标的驳回原因是其与在先申请商标构成近似商标，并未提及不良影响。此次遭遇绝对理由方面的驳回应是国知局审查标准趋严，审查员认为该商标中包含的半裸体图形具有不良影响。不过，经查国知局官网数据库，多件包含全裸及半裸图形的商标均已在第33 类获准注册（如第16227823号“ ”商标，第38950138号“ ”商标等）。因此，此次驳回可能也因审查员的审查标准不同。无论如何，此后在申请此类含有半裸元素的商标时，还是应该有意识去规避或提示客户存在的潜在风险，及时调整商标或更换商标。

　　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经营者对知识产权越来越重视。为了追求商标个性、新颖、高辨识度，甚至博人眼球、让人过目不忘，部分经营者“放飞自我”，将消极的、具有不良社会文化价值，或有损公共秩序公共利益，或具有政治色彩的相关标志作为商标进行申请注册。随着审查标准趋严，能“侥幸”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我们在申请商标前，务必多查多了解，适当提高敏感度，尽量避开申请可能导致“不良影响”的商标。当然也要把握好度，不宜矫枉过正。